“你說什麽？”石申一擼袖子齜牙看著孫凝，“膽敢拒絕我們少爺？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？”

孫凝用拳頭一砸欄桿，“我孫凝雖然喜歡錢，但堂堂正正，不遠與歪門邪道、影子歪的人打交道！這三百兩銀子太多了，孫凝怕承受不起！”

臺下那些人本還疑惑不解，一聽孫凝這麽說，個個拍手叫好。蘇萬仁的所作所為在畝源本就被老百姓們看不慣，不過他家財大勢大，誰也不敢招惹他。而今日卻來了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姑娘，猝不及防替眾文人出了一口惡氣。

“聽姑娘這口氣是看不起我蘇萬仁啊？”蘇萬仁懶懶地扇著扇子，終於開口道。

“不敢！”孫凝瞥了他一眼，“只是這買賣做不成罷了。”

“行，孫姑娘這脾氣，本少爺喜歡。”蘇萬仁揚起一邊嘴角笑笑，沒再糾纏，轉身離開了閣樓，石申哈腰跟了出去。

“行，如此的話，那這幅《初春踏青圖》就賣與公子了。”孫凝緩和面色，對身旁的男子說道。

男子喜笑顏開，“那在下榮幸之至！”

交易過後，孫凝剩下的兩幅畫也順利賣了出去，僅僅一天下來，孫凝賺了將近一百兩。拿著沈甸甸的錢袋，孫凝出了墨客接，拉著謝婼青一家家店去看，給趙南之買禮物。

“婼青，你說買什麽好呢？”孫凝挑去挑來，也沒個頭緒。

“給男人買東西……我也不懂啊。”

挑遍了店裏的物什，再詢問過掌櫃，孫凝最終選定了一個劍穗。想著若將這劍穗掛在趙南之那柄長劍上，一定搭得好看。

迎著夕陽走回家去，孫凝覺得這十天似乎沒有從前那麽漫長，興許是因為有事情做，日子忙忙碌碌就過完了。明日趙南之回來，不知會不會喜歡這個劍穗。

倆姑娘並排走進籬笆，孫凝一瞥卻看見小黑栓在柱子上，“小黑？趙南之，趙南之回來了？”

孫凝邁開腿向側屋跑去，剛要進門，卻恰恰在門口一頭撞上了趙南之。

“阿凝。”趙南之輕喚了一聲。

孫凝退了兩步，咧開嘴看向趙南之，“你……你咋回來了？”

“還不許我提前回來一日啊？”趙南之寵溺地笑笑。

孫凝扁嘴，白了他一眼，“別笑了，曬得跟黑炭一樣。”

“啊？我曬黑了嗎？”

“嗯，特別黑，你去的地方一定特別熱吧？”孫凝點頭，“對了，說好給我帶的禮物呢？”

趙南之一收笑容，一改臉色，“不好意思，忘了。”

“行，”孫凝無奈地點點頭，扒開趙南之進了屋子，“我也沒把你的話當回事兒！”

趙南之楞了楞，也跟了進去。謝婼青在外頭看著兩人打打鬧鬧，自顧自笑了笑，然後走過去摸摸小黑。

“你忘記給我帶禮物，我可沒忘，喏，這是給你買的。”孫凝從衣襟裏將劍穗抽了出來，遞給趙南之。

“給……給我的？”趙南之指著自己問。

孫凝突然又縮回手，“你不要的話我給小黑去！”

“要要要，”趙南之眨巴著眼睛，“可是你哪來的錢？”

孫凝得意地拿出腰間的錢袋，在趙南之眼前晃了晃，“本姑娘有錢呢！喏，就靠它掙的。”孫凝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筆墨紙硯。

趙南之咬咬嘴唇，埋著臉過去，輕輕從孫凝手心裏將劍穗抽了出來，再栓在了自己的劍柄上，輕聲對孫凝說了句:“挺好看。”

孫凝轉過頭笑笑，沒讓趙南之察覺。

“那……那我也沒啥帶給你的，是我的失誤，走的太急了，”趙南之不好意思地說著，“其實真要說帶東西的話，嚴奇倒是給了我一袋饅頭，不知餿沒餿……”說完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。

“留給你自己吃吧！”孫凝瞥了一眼趙南之的劍柄，抿嘴走到墻角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，開始搗鼓自己的畫了。

又至深夜，又是三人同住的屋子，孫凝睜開雙眼去看趙南之和謝婼青，兩人睡得正香。起身出門去，當初他說等他回來月亮就圓了，說得可真準，今日是正好是十五，那月亮一定又大又圓吧。

孫凝走到院子裏，一路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在月光下的身影，今夜可比那夜要明亮多了。匆匆忙忙的，趙南之一定累壞了，不然怎麽睡得這麽沈。

小黑聽見動靜便輕嘶了一聲，搖晃著頭腦，孫凝走過去摸了馬頭一把，“小黑也辛苦了。”

往後的日子裏，孫凝每隔三日到縣城墨客街一趟，每次的畫作都被人爭搶著買去，頓時聲名大躁。城裏紛紛流傳開來，墨客街新來了一位小姑娘，畫技精湛，想要搶到一幅她的畫，難上加難。

這樣的流言也傳到了柳坡村，從前因不會幹農活而被嘲笑的阿凝姑娘頓時變成了眾人口中的才女。

孫凝每日作畫賣畫，成了三人中最忙的一個，半月下來，她一共給了大娘三百多兩銀子，大娘樂得合不攏嘴，李伯家頓時成為了柳坡村的富裕人家，鄰裏羨慕緊了李伯家有這麽一個能賺錢的姑娘。

置辦家具，買食糧，修房子，趙南之與謝婼青兩人幫著李伯將整個家煥然一新，連側屋裏都置辦了兩張寬敞的大床，幾人再不用夜夜睡早堆了。平日裏的夥食也慢慢變得好了，不僅將稀粥換成了白米飯，還添了一道葷菜。

隴縣，嚴奇一人坐在營帳裏，拿出趙南之交給他的那張地圖來看。尋思著剩下的錢財恐怕支撐不過這個月，他收好圖紙，叫了守在帳外的吳世良進來。

“將軍，什麽事？”吳世良掀開簾子跨了進去。

嚴奇又暗自思考了一會兒，一一看這些兄弟，就吳世良跟自己和趙南之的時間最長，可以算是最信得過的人，他擡頭讓他再等等，自己出帳子去親自再挑了八個老實能幹的手下，將他們一起帶回了營帳，再吩咐人守好帳外。

“目前有個重要的任務，需要你們幾個與我一起離開隴縣，回衿蒙去辦事兒。”

幾個手下互換眼神，他們都是從那場動亂中逃出來的，矜蒙是南安的王城，也是他們曾經的家鄉，可是嚴奇回去做什麽？還搞得這般神秘，但是幾人也不再多問，老老實實跟嚴奇駕著三輛馬車上路了。

時隔兩年，再次回到故鄉，卻需要隱藏了身份，偷偷摸摸地進城，嚴奇和吳世良聊了兩句，心裏都有些不是滋味兒。手下們在進城看到熟悉的街景後，紛紛紅了眼，其中家人還尚在人世的幾個兄弟都按捺不住了思親情懷，跑到嚴奇的馬車前，請求回家裏去瞧一瞧。

嚴奇皺著眉頭，有些為難，此次回來可不是為了探親的，若是行蹤暴露，所有的籌謀功虧一簣，前功盡棄。可是看著眼睛泛紅的弟兄，他又有些於心不忍了，嚴奇自己是沒有家人，無牽無掛，可是他們卻是拋下家人來加入回軍。

咬咬牙，嚴奇將車駕到一個隱秘的地方，許那幾個弟兄半個時辰的時間回去探望親人。

嚴奇看著吳世良沒有走的意思，隨口問了句，“你怎麽不去？”

“我家中不過一個老母親，定是日日思念我這個兒子思念得緊，我怕我一回去，母親便不再放我走，會誤了將軍的事兒。”吳世良把玩著手中的草桿。

嚴奇點點頭，突然想起何邵也有父親母親還在矜蒙城，可自從那日一別之後，再聯絡不到何邵，相逢之後也沒聽他提起過自己的家人。嚴奇扔下手中被撕作幾瓣的葉子，吩咐吳世良守好馬車，自己一個人離開了。

他想去看看何邵的家人，替他去看看他的父母親，畢竟他們是那麽好的兄弟，畢竟何邵一人遠在他鄉。趙南之與自己的家人都已不在，如今只剩下何邵了，他也著實該去看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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